芝心脆饼

若有某日我封笔息字 并非了却余生这份痴

【MewGulf】金三角陷落(三)


背景世纪之交的金三角

小人物讨生活 ooc流水账

第一章 第二章 

 



第三章

 

正值罂粟种植淡季,加上快到年底,事情越发少。除去每周两天出车,他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自由支配,有时也会被叫去镇场或到商铺收点保护费,和在曼谷时候比起来,不知道轻松多少倍。


在曼谷的时候,Song用他就像磨刀,讲究又快又勤,他几乎天天轮到去收债,运气好遇上泼皮老赖,只管出力气打一顿便是,再惨也不过腰腹被捅一刀,玻璃碴子差点嘣进眼睛。他最怕上门家中坐着妻儿父母,一齐跪地求再多宽限几日,他无权决定,唯一的自由是同伴打砸家当时作壁上观,做一块沉默的石头。

 

Lhong送了他一把手枪,作为交换,他把带来的所有巧克力都留给了Lhong。他并不好奇对方的身世,总归不会是个好故事,悲剧见得多了心也变麻木,救自己尚且不易,哪顾得上别人的悲欢离合。


没了巧克力就导致一件尴尬的事,他第一次独自送货,经过沿路村庄的时候被一群小孩拦了车,也不能说拦,他们只是跟在他车边,也不说话,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。明明踩个油门就可以扬长而去,但他先一步败下阵来,把车里外翻了个遍,幸好找到一条口香糖,他摇下车窗挨个放在小孩脏兮兮的掌心。


人太多,东西又不够,一些孩子没有分到,他摊着空空的手歉意地说:“下次哥哥再给你们带。”


他重新点火出发,拐弯前他看了眼后视镜,窄小镜里孩子们一拥而上,为一颗口香糖的归属大打出手。


他握紧了方向盘,一个急刹车,自己都差点撞到挡风玻璃。他甩开车门大步走回去,拎着打最凶两个人的后颈把人分开,大声制止:“不许抢!再抢的话下次所有人都没糖吃!”


幸运的那一半人赶紧把糖放嘴里使劲嚼,生怕慢一秒又被人夺走,没分到的瞪着对方,像埋下了什么深仇大恨。他还要赶路,没时间上思想教育课,撂下话就只能走人。


等他再次走远,两拨人又缠作一团,这次不没了争夺的稀有零食,只是单纯的打击报复。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,环境教他们怎么做,他们就依样画葫芦,但没有规则可言的地方,怎么教小孩分辨公平与善恶?

往后的每一次,他都会带上满满一包糖,在每个小孩的手心放一颗,告诫他们只有这是属于自己的,抢别人的糖是不对的。

 


点货的还是上回的两个大汉,下巴长痣的男人见他这次独自前来,贼心又起,当他连单薄瘦弱的Lhong都不如。他没有拔枪,那也太没趣,正好几天没练拳,就当练手。他飞起一脚踢人裆下,手攥过另一人衣领猛地一抡,那人反应也快,迅速出拳回击,被他格挡,脚下又是对准膝盖的猛踹,把人撂翻在地,再对着心窝狠狠一踢,逼得人发出痛叫。另一个才缓过神来,抽出腰间小刀就往他脖间大动脉刺来,他顺势拉住那人手臂一个过肩摔,两人躺在一处哀嚎,看他如看杀神。小刀脱手静静躺在水泥地,他捡起来扎进纹身男的腿根,拧着刀把威胁:“下次扎的就不是这了。”


回了竹屋就有人候在门口,说九叔有请。他第二次来九叔住处,第一次进门窥见内里。九叔的屋子宛如古董陈列室,不同质地的佛像花瓶,古玩字画堆叠各处,甚至还有个巨大的欧式铜钟,整点就有机械鸟从小盒里蹦出来叽叽喳喳地报时。


他进去时九叔正对着佛台上香,煞有介事拜完才拿正眼看他:“你捅了人,我已经知道,你有什么说法?”


他盯着堂前一幅裱得精美的油画,泊着船的水面上一轮红日,九叔一定不知道这是印象派大师名作的拙劣模仿。他回答:“我没做错,他们欺人在先。”


九叔啪得一拍桌子:“可人家告状到我这里,要讨个说法!”外面两个小弟即刻冲进来,枪口顶上太阳穴。


他直挺挺站着,不作声。


九叔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,半晌,他挥退两个马仔,又露出那种一团和气的弥勒佛似的笑:“年轻人有点血性是好事,但是下次不能再冲动,你九叔的面子,也不是回回都好卖。”


这就算是息事宁人的意思,他虚心地点头受教。


及至出了屋子,走出百米远,他才松开揪着裤缝的手,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,他撑着墙站稳,抚过的墙皮留下一点湿痕。

 



他把剩余的时间留给看报,发呆,和看电视。湄塞只有一间报亭,他是唯二的顾客,另一个是Mew。有时他早晨买报能恰好碰上,Mew这时候就不打摩斯把头发梳到后面了,刘海乱蓬蓬堆在额前,叼杯速溶咖啡小口喝,清爽得像十九岁。


Mew看见他会打招呼:“哟,又来买报啊。”


他通常点点头,叫声“p‘Mew早。”


他们会沿着河逛一会儿,那有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,早晨空气湿润,草叶还带露水,堪堪欲坠。Mew日行感慨:“速溶咖啡真他妈难喝。“又仰着头怀念:”咖啡还是得要水洗耶加雪菲的豆子手冲出来才叫好,就像雪茄一定得是古巴产全叶卷手工制的。”


Gulf原本以为他是个地痞流氓,后来发现他是个有点文化的地痞流氓,现在又不得不怀疑,他来当毒贩前,是否至少从属市民阶级,或者出身哪个祖上煊赫的落魄世家,否则哪能这么挑剔又全知,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。


在这个遍地文盲,多的是人大字不识几个的地方,突然有个人振振有词提起咖啡产地和雪茄做法,帝制改革和叔本华,甚至随手画出世界地图,确实感觉古怪。这里人当然也喝咖啡抽雪茄,但他们的享乐是暴发户式粗糙的享乐,咖啡啊雪茄啊红酒啊古董啊,只是他们身份的附庸,你要他们分辨个好坏真假,是没人能答上来的。Mew在大多数时候混迹于这些俗人之中,且伪装得当毫无破绽,只在极少数情况,目前看来只有跟他呆在一块的情况下,身体里仿佛从小堆砌的贵族气息才流露出来。


他不知道Mew是出于怎样的目的,才对他塑造出这个形象,是的,塑造,Mew对不同的人能分出不同的角色应对,面对九叔,他是恃宠而骄的后辈,面对手下,他是喜怒不定的头目,如果去拍戏,他一定是个好演员。但Gulf更愿意一厢情愿地认为,清晨散步短短几十分钟里呈现的人,才是真实的他。


这会儿Mew又指着急流而去的湄塞河说:“最早在这建国的是公元一世纪的扶南人,那时候他们怎么也想不到,过了1900年,这里的人把日子越过越回去了吧。”


Gulf想了想,说:“那时候就已经有古罗马钱币流通到此,他们的商业确实发达。”


他们继续向前,看着河水浩浩汤汤汇入湄公河,并将一路奔腾流到南海。两个人都不说话,静静站着,直到太阳变得猛烈,惊动麻雀扑棱翅膀跃下枝头,Mew轻轻地提醒:“该回去了。”


回到小镇唯一的大街,他又变得轻佻起来,这家铺子拿把糖果,那家店面顺包香烟,老板们敢怒不敢言。路上碰见撒欢的黑皮小孩,顺手就给塞颗糖,还把人抱起来颠了又颠:“嗯,最近胖了点。”


Gulf不赞同地说:“你这样不对。”


Mew无所谓地笑:“我钱都赌完了嘛,小孩子没糖吃很可怜的,帮帮忙。”已行至桥头,他又问Gulf:“真不去赌坊看我翻本?”


Kao是很乐意去赌坊的,或者说,他对任何打入团体内部的活动都很感兴趣。最开始Kao还记着喊他一起去玩牌,被拒绝几次后也懒得贴冷屁股,自己呼朋唤友走了。他们虽然都空闲,但见面不多,甚至没他和Mew见得多。Kao总要玩到后半夜才回来,他有时能听见隔壁抱着马桶干呕的声音。但Mew从没叫过Kao同行,可能对他的热衷邀请也只是客套而已吧。


Gulf摇摇头,两人就在此地分开,一个上桥,一个回家。

 



街边上阴凉点的地方坐着些衣着暴露的姑娘,他依往常那样目不斜视地走过去,却被挡了道:三个混混跟一个妓女拉拉扯扯,女孩还很年轻,最多不超过十八,裸露的肩胛骨细瘦,她吓得发抖,因为抖,勉强挤出的笑容也荡漾着,眼泪簌簌落下。混混箍住她的手将人往怀里带,纤细手臂涨红了,她的头只及人肘弯。


他想起了姐姐,也是被人架起来箍住手,半边脸红肿的,是反抗的时候被打的一巴掌。行动快于意识,他上前拍掉混混的手,把女孩护在身后,说: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

其中一个不满地推搡他的肩,公鸭嗓刺耳:“这话问你才对吧,我们先看上的!”

另一个淫笑着说:“或者,我们也不介意多加个人啊。“

他懒得废话,一拳砸在那人横肉上,把牙齿打崩一颗。

“操,兄弟们,一起上!“

 


打趴下三个混混对他来说并非难事,倒是女孩流不完的眼泪更为棘手。他抬腿欲走,走一步女孩跟一步,他停下,女孩也停下,蒙着泪怯生生看他。这么一路跟到了竹屋,他实在没法,说:“你能别跟着我了吗,我不睡你,也不要你报答。”


女孩嗓音细细的,哭得抽抽嗒嗒:“可……可是,我现在回去,怕他们又来找麻烦……”


原来是他自作多情,好吧,帮人帮到底,他认命地把人请到唯一的椅子上供着,还得翻出茶水招待。


女孩捧着罐可乐啜饮,舍不得大口喝,说:“我叫小水。”


他也开了一罐,仰脖喝下大半:“我叫Gulf。那个……今天你躲过去了,明天,后天,他们又来怎么办?”

她露出惊惶的眼神: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他又问:“你一次赚多少钱?”

女孩彻底埋下了头,期期艾艾地回答:“800铢。”


店里一罐冰镇可乐卖300铢,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,值2.5罐可乐,难怪她要喝得那么珍惜。

 



小水呆到了太阳西斜,第二天他买完报,又把人领回去。第三天他遇到了Mew,他们还是走熟悉的泥土路,气氛却闷闷的,他莫名有些心虚。


走到一半Mew问:“你学会招妓了?”


“啊?”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有些陌生,“不是,小水被3个混混缠上,我只是想帮她。”

“我们什么也没干。“为什么要加这句,他暗自懊恼。

Mew阴阳怪气地说:“哦,才认识几天呀,名字都知道了。“

他的脸涨红了:“我真没有!“

Mew不知为何忧心忡忡:“这几天出门注意点,我担心你惹上麻烦。”



他还是把小水带回了家,三天,是他给对方的承诺。小水坐在椅子上,喝着可乐看少儿节目,被卡通人物逗得哈哈大笑,她才十五岁,最娇嫩如花的年纪。他想了又想,问出了Mew曾经两次问过他的问题:“有没有想过离开?”


小水睁着天真懵懂一双眼:“能去哪呢?”


她没读过书,名字是河边出生顺口取的,家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,连走关系送到赌场坐台的钱都出不起,若带她去车站,怎么坐车都不会。何况,换个新地方,就能穿上衣服堂堂正正赚钱吃饭吗?


他在送别时摸了摸女孩的脸:“记得照顾好自己。”


残阳如血,照在两张年轻的脸上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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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民阶级:指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形成的一个特殊社会阶层,包括贵族,名流,资本家,中产者等等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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